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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出蕭氏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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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出蕭氏反

“你……是如何知曉的……?”許久後,柳沛問。

柳璵垂下眼,自嘲般笑了起來,“因為一個夢。”

一個自女郎王環入靜齋九月內,從不停歇的夢。

聽到這,柳沛松了口氣,彎下身想要將柳璵扶起,“你這孩子,不過是一個夢罷了,怎就懷疑起你不是我和你母親的孩子了?”

“夢裏憫太子出,蕭氏反,國亂之際,父親言柳璵非柳氏子,是先帝所遺之子,憫。”柳璵垂著眼,慢慢說著,卻因這段話莫名覺得恐懼。

夢中的他分明失去了極為重要的東西,但醒來後卻只記得這一段話,其餘種種仿若皆化為虛無,無跡可尋。

而對這段話,他的第一感覺卻不是懼,而是恨。

是刻入骨髓的恨,是午夜夢回之際讀來都悔恨的恨。

柳沛彎身欲去扶他起來的手一下頓住了,好一會才收回手在柳璵身前蹲下,平視看著他,“璵兒,這只是一個夢。憫太子是永壽三年所生,而你是文康元年生人,這其中差了這麽多時日,你如何是他?”

說完,柳沛擡手輕輕拍了拍柳璵的肩膀,“好了,既回來了便好好在淮陰待著,別再想這些了。快起來吧,地上涼,小心傷了身子。”

柳璵卻依舊不願起身,而是繼續道,“柳璵最初也是不信的,但卻突然想到了幼時母親的冷淡和父親所言的不可堪重任。後來,柳璵去問了自小照顧柳璵的阿婆,阿婆說,柳璵剛出生時比平常的嬰兒看著都大些,就像是已有半歲的孩童一樣。”

“父親,您還要說柳璵是您的孩子,是柳氏子嗎?”

柳沛落於柳璵肩側的手微顫,最終抽回起身,俯視看著地上跪著的柳璵,道,“你確不是我的孩子,不是柳氏子。但憫太子的名頭,你便擔得起嗎?”

憫太子,帝心結所在,若出,帝必殺之。

“柳璵,若你是憫太子,你的結局便是死。”柳沛看著柳璵,冰冷說出這句話。

但說出口後,他卻忽然又心軟了起來,俯身覆又拍了拍柳璵的肩膀,柔和了聲音說道,“璵兒,忘掉那個夢吧,繼續做父親的孩子。你不是喜歡王環那孩子嗎?父親去幫你爭取,等你迎娶王環後,你便與她做一對神仙眷侶,不要再提這些事了可好?”

柳璵跪在地上,後退了些距離,避開了柳沛的雙手,而後俯身向下,以頭碰地,“求柳家主歸還柳璵庚帖,並將柳璵逐出柳氏。”

柳沛未想到柳璵軟硬不吃,不管他說什麽都堅定不變。

柳沛狠狠甩袖,“那你便在這跪著吧,有本事你就告訴大家你是憫太子,我看你敢不敢開這個口!”

說完,柳沛轉身便離開,任由柳璵在院中跪著。

柳氏夜裏無人巡守,直到天亮才有人發現了正堂前的柳璵。

此時的柳璵身上已滿是清晨的霧水,再兼之冬日的寒氣,眉睫上早已凍上了層冰霜,讓人一眼瞧過去時不知生死。

守衛一下被嚇住了,鬼追一樣向外跑去,一邊跑一邊喊道,“郎君回來了!快來人啊!快來人啊!”

柳沛的書房離正堂不遠,守衛一路跑過去的聲音又極大,柳沛輕易就被吵醒,等聽清守衛所喊後立馬起身,隨手抓了件衣衫便向門外走去。

等到柳沛到時,已有守衛備了水想為柳璵擦去面上結的霜,但卻站在一旁不敢上前。

柳沛只看了一眼便動怒,“你們端了水過來是做什麽的?怎麽不替郎君擦拭?!”

守衛委屈,敢怒不敢言,“大人,是郎君不讓小的們上前。”

柳沛一下頓在了原地,許久後他才嘆了口氣,拿過盆上的面巾,浸了水,蹲下身親自為柳璵擦去眉眼間結的霜。

柳璵僵硬地別過頭,凍到有些說不出話來,“……庚帖……族譜……”

柳沛按住柳璵的臉,不讓他再動,擡手輕輕替他擦著,等到柳璵面上略有了氣色後他才道,“柳璵,離開柳氏對你沒好處。”

柳璵僵硬地扯起唇角,“容下柳璵……對柳氏……只是禍……”

柳沛嘆了口氣,“罷了,便如你的願吧。”

說完,柳沛起身,“去將族譜取來,即日起,柳璵不再是我柳氏子!”

柳璵彎起了眼,俯下身,最後道了聲,“謝過父親。”

等拿到東西後,柳璵拒絕柳沛派來看顧他的人,將隨他一起回來的阿婆留在柳氏,義無反顧帶著一身霜意出了柳氏。

他並非無情,一個夢也並不能瓦解他與柳沛的父子之情,他只是怕,怕他晚離開柳氏一刻,柳沛便會為了柳氏和天下親口說出他的身份。

他太自私,他從不想做什麽憫太子,他只想做柳璵,做王環的柳璵。

等到柳璵離了柳氏,在內院的尹氏才得了消息急忙趕過來,見柳璵早已不在急得連甩帕子,“夫君!我怎麽聽人說你將璵兒逐出了柳氏?璵兒便是做了再大的錯事也罪不至此啊!”

柳沛握住尹氏的手,搖了搖頭,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,我們註定留不住他。”

尹氏一下楞住了,“可這麽些年我們都留住了他,怎麽現在便要放他走了?”

柳沛看著尹氏,將她攬入懷,“從前留他是因為他的母親,是因為不忍幼兒無辜而亡。可現在他大了,他若是想走,便讓他走吧。這麽些年,我已無愧蕭女郎,她的恩情我早已還清。現在,我只想與你安守餘生,不想為了柳璵再驚心動魄了。”

尹氏楞楞倚在柳沛懷中,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的好。

從前因為柳璵她才得以嫁給柳沛,可卻一直與柳沛相敬如賓,如今她終於走進柳沛的心,可她卻又失去了柳璵這樣絕好的能讓尹氏一飛沖天的青雲路。

時也,命也。

這邊,柳璵輕易出了汝陽,輕易出了柳氏,回去的路卻並不好走。

從汝陽至淮陰,順水而行,但從淮陰至汝陽,再行水路便費時費力。

柳璵並未急著趕路,而是先尋了家客棧換了身衣衫,後又去鏢局訂了單子,隨後才買了匹快馬向汝陽趕去。

但正如他所料,在臨出淮陰的邊界,有人攔住了他。

柳璵看著前方約摸二十來個身著黑衣的人,並未下馬,仍騎在馬上。

“你們背後之人是王璲還是王拙?”柳璵問,不似以往的軟弱郎君,倒有了幾分讓人忍不住想要俯首稱臣的氣勢。

為首的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,不明白之前一直軟和看起來十分好欺負的柳璵怎麽變成了這般模樣。

但他們再詫異也知道正事要緊,黑衣人並不回柳璵的話,直接揮手命令身後的人上前。

可不等他們靠近柳璵,柳璵身後便有箭雨而出,只向他們去,持箭之人正是鏢局中人。

柳璵看著狼狽倒下的黑衣人,恍若無事地從他們身側騎過,但只有倒下的黑衣人知道柳璵說了什麽。

“這真的是王璲或者王拙派來的人嗎?怎麽這麽無用?”柳璵嘀咕道,但轉瞬便揮著馬鞭繼續趕路。

身後,被塵土揚起遮掩視線的黑衣人不停咳嗽起來,也不知是被塵土嗆的還是被柳璵氣的。

為首的黑衣人旁邊,一人躺在地上無力問道,“老大,還追嗎?”

黑衣人無力翻了個白眼,“你有力氣你去追啊!”

柳璵找鏢局的人來就算了,他們怎麽還往箭上塗麻藥!

單單只是被射中胳膊也就算了,他們拼死也能完成任務,但現在渾身難以動彈,便是再厲害的殺手也無濟於事。

說話之人聞言閉上了嘴,安心躺在地上等麻藥的藥性過去。

除卻這一波人,柳璵其後又遇上了幾波,但因他每至一地便會再尋鏢局之人,這些欲取他命的人倒是未得手。

只是,哪怕他防得再好,一些輕傷也是躲不過的。

柳璵隨手從衣擺處撕下一塊布料,綁在自己手臂新增的傷口上。

鏢局的老大看著馬上獨自綁著傷口的郎君,搖頭嘆了口氣,“郎君,您再撕下去,到時到了汝陽那守城的守衛都要以為您是哪來的流民不讓您進去了。”

柳璵一楞,呆呆眨了眨眼,而後才看向自己的衣擺,但想到的卻不是自己能不能進城,而是女郎會不會嫌棄他如此模樣。

“若是女子見到這般模樣的郎君,可會不喜?”柳璵求救似地看向鏢局老大。

老大哈哈大笑了起來,故意看夠了柳璵的笑話才道,“若是在平常,郎君這樣定然不招女郎歡喜,但若是……”

老大故意拉長了調子,就是不說給柳璵聽。

柳璵急得快要跳下馬搖著老大讓他快說出來,“若是,若是什麽?”

老大掐著時間,慢悠悠道,“若是這郎君是千辛萬苦去見那女郎,想來天下的女郎沒有不會不喜的。”

柳璵聽到不會不喜方才放下心來,但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狼狽,卻還是不想讓這樣的自己出現在女郎眼前。

他想,等進了城,他得尋個地方先換身衣服再去見女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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